在我的一生中,只有生命、爱、诗歌是我所珍存的。
我在这三者中,该抛弃什么呢?
我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把我的观点和创作方法以及许多话写出来。
不是为别人。
为了给世界留下一个真实的我:勤奋、多思、善书、多才、钟情、真诚、惟一、爱心……有这样的一个我,在人世间即使做草芥做虫蚁也是伟大的。
真的,我不悔。
我是用心灵写作的,我认为在创作中,最必要的也是惟一的动体就是心灵。让我们感受心灵吧!
我往往从楼房的窗子上看到那一大片田野。比我们还勤劳的农人在田野里种植庄稼。我往往就被他们感动了。我觉得那举手投足看似简单的动作里包含着一种凝重和质朴。那些
深沉的劳动无不使我体会到在诗歌创作中,那种朴实和艰辛的写作手法和写作态度上的原始力量。
诗歌被政治家、道德家……诠释得已面目全非。诗就是诗,是一代人的心灵对生活的感受。我觉得生活是诗歌的源。诗歌的每一片生存土地在生活而不在“人民”或“领导”的共赏。诗歌在十几年的探索中,为我这样的后学者提供了经验、知识、情感。我往往看到那些先行者的路给诗国的土地上种植下参天的古木。
向往生活,向往心灵,这是今后诗歌十几年甚至一个时代的主题。
土地,是安放灵魂和人类希望的居所。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是土地予以的力量,是土地的产物。中国的土地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回归和栖息之所。人的生活在地下依旧设置了一个社会,人的死亡的躯体也要在土地中安葬。这是一个对土地充满敬畏和希望的种族。
我见到土地的每一种样式,感觉到每一个风格不同的作品,一切的文字都源于土地。
我首先想像的是一种颜色。我记忆最迟钝的时候,首先辨别出的就是颜色。生命是什么?自己是被别人涂上各式彩纹还是自己给别人饰上色彩?最后的结果,我们已无法辨认每一种清纯和生命的原色。
从事诗歌创作,这是一种苦难,是一次煎熬,因为它会使思维变的迟钝、混乱。
一个人,保持自己的德性,用毕生去完成自己最初的最后的惟一抉择。
艰辛之后,必有硕果。
有时,我很想写一首诗,很长很长,把我的才思放尽。但我没有。
没有是一个归宿吗?
我能不能创作出我的好作品?
我只要我回答能与否。
前者的回答是事实,后者的回答是死亡。
一个中午,我在琴声之中阅读荒水的《伤逝》。
我能够一千次地体会到诗人内心中的高贵忧伤,体会到死亡。
对于一个诗人而言,他的爱情态度是他对生命的承受和责任。我自甘流俗,我庸俗地面对我,无地自容。
我无法高扬理性的自尊。我无法体会到悲伤的影子。在内心中竭力地高贵已远离了。
从1990年起,我写作已经7年了。
7年辛苦耕耘,得到的又是什么?人生的收获并非只因为种植。
我这个人比较特殊。并不是说比别人特别优秀,我想我更比别人富有一种讨厌的东西。
我被生活逼到最后一个角落里。那里我想像一片蔚蓝的天,一个吻,一个真诚,总想那黑色的眼睛,天上的星星。
可是我总有冷酷,暴戾。
我们必须战胜来自本身的那些弱点。可是,我们对于自己,总是显出一番无可奈何。
面对自己,自己强大的诗歌灵魂,我无法让自己平庸地度过每一个日子。
激动和浮狂适宜于创作(仅在一些时候对于一些人),却不适宜于做人。
我从不企盼,自己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只盼望那一段丰满而悠长的奋斗之路,也足以让我疲惫的心灵感到满足。
在四年的笔耕中,我知道自己灵性不好,但我可以拿生命折算。
我从前不久的大学生活中出走。干过编辑、记者,做过广告人,试验过教师。短短几个月时间,让我得到许多,失去许多。
今天,我没有职业,没有工作,像浮萍,像纸屑,没有根,没有亲切土壤。所以,没有了写作。对于一个自信是诗人的人而言,多么地悲哀。能说些什么?前几天,我偶然想起一句话来:
“一峰孤寂雪,两个零丁客。”
这又能说些什么?靠什么去麻醉自己,使自己流失理性,木木地机械运动。没有,只有靠自己。我于是想到我从1992年读大学时写下的八个笔记本的诗歌,20万字的小说、散文、随笔手稿。愿意再一次写作。用笔写吧。所有的空白需要填满。
“浮白三日只醉片刻光阴,
管窥一世才晓些许人生。”
深夜之中,一柄蜡烛陪伴着我。
我想那可能是一个秋天。太阳光很鲜艳的样子,照在平坦的地面上。在我大学时代的教室前,有一片空地,上面杂草丛生,而且很密。杂草丛中是有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上面很干净,风吹去尘埃,雨洗去污垢,年年岁岁在经受着大自然的洗礼。我就常常坐在那里,听风吹过来又吹过去,看无拘无束的草,要么就听音乐,之后便是去写诗。那个时候,我正读完了从朦胧诗开始之后到当时的各种口号和流派,内心很激动。三年的大学时光我写下了八个硬皮笔记本和数十万的札记之类的短文章。
人活在世,实在不易。转眼就流落在大千的面孔之中,谋生、吃饭,日子过得紧巴巴地,没了读书时的舒坦,也没了说话的机会。一个人无言可说,面对大片大片的云朵,面对一个又一个群流,匆匆忙忙。静极的时候,没有人来看我,我就在街头走,穿过大街走小巷。当一个人流浪的心没能靠岸,身子又能飘到哪里。于是我又想去写诗,更多的是继续我的诗人生涯。于是,我写了。
过去写诗都是一首一个主题,一首一个心情。即使是组合成一个诗集,也很勉强。单页的力量没有一种广度,乃至深度的思考,那么,我有意地去写成一个诗集,各自独立又互为一体。这仅仅是一种构思,未达到效果。
1998年的早春。
我在流浪的城市里,想起了许多许多的故事。只是喑哑的喉咙只有沉默地逼视黄昏。
我在八年的文字生涯中,记忆了什么?又遗忘了什么?我倾听到土地深处的脉搏,我看见早春二月的雏燕。我在一次次悲天悯人的泪水中,制造苦难和不幸。能不能背靠在一棵大树下,说我累了,我想睡觉。
我还想唱一支歌,嘹亮而宽阔,在一望无际的天宇里飞翔。还有和许许多多的嘈杂告别,在寂静清朗的林间散步。
1993年-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