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子
一直想认认真真写一篇论黒桠诗歌的文章,因为黒桠前期写作的生活和诗我了解的应该说最多,但因为琐事纷扰,不敢唐突了亡友的遗作,今天就先写一点黒桠、火鸟和我之间的文字,因为在大学里我们三个是文学圈里最要好的朋友,聊做一个迟到的纪念。
上周六,黒桠的诗集《黒桠诗歌精选》在一些朋友的资助下正式出版并举行纪念活动,我因为远在南方,又为写作论文焦头烂额,故之前诗友石囡来短信询问是否可以回去一聚,就只能再次说遗憾了。
大约是05年底,老友老狗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朋友们准备筹资为黒桠出版一部诗歌选集,看我能不能也参与,我说我也一直在想我们应该为他作点什么,只是一直离各位诗友太远,联系也少,不知能不能组织起来,现在有人牵头来做,实在是弥补一些作友人的遗憾和缺失的好事。
诗歌篇目遴选和编辑出版由大学时低我两级的诗友石囡负责,因为黒桠的后期创作和生活情况他了解多些。后来石囡把初选的篇目发给我,我也从过去做业余编辑的角度指出了一些可能是录入时的遗漏或明显错误,就一直等待着诗集能尽快出版。
昨天删除手机上的一些短信时看到黒桠妻发给我的感谢短信,LP说是上星期日收到的,她看了后来忘了告诉我,我看着短信的内容,觉得实在惭愧,反正已经没有马上回复,就等个合适的时间再回复吧。
黒桠是大学时的校友,和我同一级,他是政史系,我是中文,认识他是在很偶然的情况。那时我们都刚进校不久,我和一些舍友及同班同学组织了一个“高原风”文学社,虽然有他班的同学加入,但是没有他。后来有天晚上听古阳先生的诗歌讲座,出来后碰到他,他主动和我以及他班的一个同学火鸟(当时已加入到我们的文学社)——后来我们三个成了学校里我们那一级的活跃分子——打招呼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聊一聊,就到就近校园里的小饭馆。那时穷困,三个人好像弄了两瓶啤酒,一聊下来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不知不觉饭馆已关门很久,好不容易从厨房那边偏门摸出来,黒桠提议,我们分别写首“我们需要门”的诗。一时兴奋,边走边聊,当到了我认为的四楼的时候我说我先回去了,却发现已经走到六楼快上楼顶了(他和火鸟住五楼),三人相视哈哈大笑。在我回宿舍还没脱下外套,他们两个又跑过来,说又有了一个新题目“我们又上了一层楼”,当时“我们需要门”和“我们又上了一层楼”包含了多少意义啊。其后,诗成,我和火鸟公推他的最佳,真切的表达了我们的情怀。后来我在日记和毕业纪念册上的前言里还特意记下了这次三人的相遇,认为是我人生记忆中难得的一大乐事。
相识以后才知道他参加了已经有十几年历史的“雪野”文学社,后来他担任了“雪野”的社长。从他那里,我和火鸟又结识了古阳先生,此后我们就成了古阳家的常客,毕业临走前一两天,在古阳家饮酒到半醉,我们横七竖八倒在古阳的沙发上,我还在那里流了半天的泪,在怀想着大学的那么多美好的时光——主要是和黒桠以及其他诗友们一起激扬文字的生活。在黒桠的引荐下我也认识了校报编辑部的其他老师并担任了校报第三版的学生编辑。可以说,大学时和黒桠以及火鸟在一起聊天吃饭喝酒的时间比同班同宿舍的同学都多。
毕业以后我先到了一个学校,后来发电报给火鸟说如无合适单位,速来,结果在一个周末的上午,我和几个同到那个学校的校友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背着一包行李过来,我们说怎么像火鸟,真是,他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几百公里来了,也真有冒险精神,因为来了能不能留下谁都不知道,幸亏火鸟有一手好文章和字,顺利的留下了。再过几天,黒桠也来了,另外一个我同班的女诗友文烨也来了,一时间,我们这一级的文学精英似乎不经意的聚在了一起。只是那个地方实在不适宜文学生存,只有黒桠还能保持创作的能力,我和火鸟似乎离文学越来越远了。后来黒桠先离开,接着文烨,再后来就是我,只有火鸟还留守在那里。经过多年的历练,火鸟在教学上成了绝对的骨干,但心情比较抑郁,身体也大不如前,使我到今天还在怀疑当初一纸电文究竟对不对。
因上大学不久我母亲搬到外婆所在的县城居住,和黒桠家相距仅几百步,所以在假期和黒桠相聚的时候也非常多,直到他离开我当初工作的地方到报社,我则后来出去读书,那时通讯手段匮乏,逐渐失去了联系,只是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他的一些消息,他家也搬到了其他城市,所以竟好像从此再没有见过面。03年回老家,听老狗说黒桠病重,回原先学校和火鸟准备一块去看望他,先打了个电话,后来因南方工作甫定,急召我过去报到,竟未成行,隔年,得噩耗,不由深深自责,惭愧兄弟一场,竟未能见最后一面。
在黒桠、火鸟和我三人中,黒桠最具诗人气质,为人坦率真诚,行为洒脱不拘小节,如得知顾城杀妻自缢后,在教室里含泪朗诵《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其本人性格也确如一个任性的孩子,常有孩子般的天真和小小的狡猾,但终不失赤子之心,也因此常为一些世故之徒所不齿。其诗如其人,情感真挚浓烈,行文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和火鸟、我大有不同。在学校时我就曾有这样的比较,黒桠诗如行云,自由挥洒而变幻莫测,而火鸟诗如山石,常突兀嶙峋而瘦硬苍劲,我的诗则如江潮,只一波一波渐次而上。今日看来,只黒桠一直保持了当初写作的激情,身后留下诗作近千首,散文札记数十万字,火鸟和我则早就放弃了写作。黒桠的刻苦也是我一直自叹不如的,读书时春节放假回家,大年初一早上我去他家,他还没起床,他父亲说他过年都没和常人一样玩,又写了一个晚上。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病究竟是因什么得的,但长年累月把激情投注到诗歌写作中劳累过度一定是个重要的诱因。
现在,黒桠的诗集终于在家人和朋友们的努力下出版了,也算可以告慰在天之灵,愿黒桠安息!愿他的家人平安!
附一位还未谋面的诗友的诗,这是我当初在得知黒桠辞世后在网络上搜索到的唯一一首悼念他的诗(后来从石囡那里知道这位诗友是我们当地的一位青年诗人),借以表达我这个已不会写诗的朋友的迟到的纪念。